第六章 前尘旧事
纪云禾要走，没人敢阻拦。
浮云掠过，清风徐来，纪云禾与长意回到先前那棵巨树下，长意转身明明白白告诉纪云禾，他在生气。
“长意，我没有看别人，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。”见长意不吭声，纪云禾拉着他的手晃了晃，声音不自觉变得软糯起来。
“我还是不开心。”长意咬了咬唇，眼中像是含了一汪水，声音也闷闷的，很是委屈，“书上说得没错，你们岸上有权有势的人总面对有很多诱惑，一点也不像我们鲛人将就一生一世一双人。”
若是罗索在这里，一定会看得出他们鲛族的世子殿下不愧是海里最厉害的猎人，很是擅长根据不同的对手使用自己的优势来达成目的。
奈何站在这里的是纪云禾，所以她满心满意只有心疼一个情绪。
纪云禾双手挂在长意脖子上，仰头看向他，语气诚恳：“长意，这世间只有你能诱惑我。”
长意眼珠转了转，似是不满意。
“你要是不喜欢，以后只要你不同意，我都不参加这类宴会，好不好？”
长意思索了一下，伸手搂着纪云禾纤细的腰身，还是没说话。
好歹是态度松软了，纪云禾松了口气，再接再厉：“我发誓，我纪云禾生生世世都只喜欢长意一条鱼，生生世世都只和长意在一起。”
得到满意的承诺，长意扬起一抹浅笑，然后在纪云禾嘴角亲了一记：“这是印章，再不能更改了。”
这条鱼真会，纪云禾心里像是有一群灵鱼在里面跳个不停，然后，分明已经坦诚相见过的纪云禾，难得红了耳根。
“云禾？”
忽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空气中暧昧的气息。
纪云禾放开长意，回眸一看，竟是林昊青，再次见到他，恍若隔日，心中曾经因为林昊青失信而产生的怨恨早已消失不见：“兄长。”
长意看着陌生的男子，蓦然心生一股警惕，他不喜欢这个人，所以自以为不着痕迹挡住了纪云禾半个身子。
林昊青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长意身上，面上带了些颓然：“果然，你们在一起。”
没头没脑的一句话，长意不明白，纪云禾却听得懂。
当初她和林昊青商量好，由林昊青告诉长意“背叛的真相”，刺激长意离开，却半路反悔，虽然纪云禾知道，哪怕林昊青不反悔，长意也不会相信他的话选择独自逃生。
后来悬崖之后，东海被封，云禾失踪，林昊青很是担心了一段时间，奈何别无他法，还得守着万花谷。
直到前几日，纪云高调现世，成了救世英雄，林昊青就知道，她会去找鲛人。
“兄长说笑了，除了长意，我还能和谁在一起？”纪云禾坦然一笑，世上再也没有人能阻拦她和长意。
“当初害你们分离，是我的错……”
“兄长！”纪云禾极力对林昊青使眼色，奈何林昊青不知长意示意，没看懂。
“云禾？分离？”长意很是敏感地抓住了重点，怀疑的目光扫向纪云禾。
林昊青终于意识到了什么，尴尬一笑：“那个，我还有事，你和鲛人有空一起回万花谷来看看。”
说完就消失在了原地，特别利索。
“一起回？”长意再次抓住了重点。
纪云禾与林昊青争斗多年，纪云禾发誓，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想揍他一顿。
没说几个字，字字都是坑。
纪云禾无奈扶额，暗自思索怎么组织语言跟长意解释。
长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反手压制在纪云禾身后，与她四目相对，两人挨得极近，呼吸相错，眼神却比清泉还澄澈：“嗯？云禾？”
耳根一阵酥麻，纪云禾冷不丁打了个颤，勉强笑道：“长意，我在想怎么狡辩……”
说完恨不得立马给自己一个禁言术，该死的美人计。
“狡辩？”长意摸了摸纪云禾的脸颊，凑得更近，表情带上了些许难过，声音低沉诱人，“所以云禾是干坏事了吗？”
纪云禾受制于长意，只能保持这个暧昧的姿势，偏偏大尾巴鱼的姿态像个固执追问答案的孩子，丝毫没有坏坏的想法，让纪云禾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思想有些肮脏。
“长意，你先放开我，好不好？我都告诉你。”
“好。”
没有什么地方比家里更适合回忆往昔，纪云禾带着长意回了无量山，顾不上斗智斗勇的罗索和长安，两人盘腿床上相对而坐。
屋外艳阳高照，粉的白的紫的蓝的花朵竞相争艳，翩跹的蝴蝶跃然其间。屋内光线有些阴暗，数只发光的灵虫飞舞着，有的停靠在粗细不一的藤蔓上，有树枝从窗外伸了进来，上面还点缀着花朵。
长意单手托腮，做出一个认真听讲的姿势。
纪云禾看着这样的长意，深觉自己找了个不单纯的地点，摇摇头晃走脑中的胡思乱想，沉思片刻才娓娓道来。
“我们第一次见是在万花谷，当时你灿若莲花的漂亮大尾巴可真的一下子就吸引了我。”纪云禾想起初见时凶巴巴的大尾巴鱼，嘴角忍不住勾起。
“我也有漂亮的大尾巴，很快就会长好的。”长意不喜欢纪云禾提起他记忆里没有的大尾巴鱼的模样，委委屈屈道，“云禾，你是不是嫌弃我现在没有大尾巴？”
纪云禾噗嗤一笑：“大尾巴鱼，你还吃自己的醋啊，要是这样，我可就不说了。”
长意气鼓鼓地看着纪云禾，一股脑坐到她身边，将她搂在怀里，占有欲十足：“你这样说。”
“好。”纪云禾靠在长意胸膛，听着耳边有节奏的心跳，接着道，“那时候的你可凶了，不过也是应该的，顺德要你臣服她，你自然不愿。”
“顺德？”长意从父亲口中知晓这是封禁东海的罪魁祸首，聪慧的他从三言两语中猜出真相，“所以，云禾当时是来驯服我的吗？”
纪云禾不喜欢“驯服”这个词：“是，我们的初见并不美好，是不是很失望？”
长意低头亲了亲纪云禾的眉心：“我们后来不是在一起了吗？说明不管相遇情形如何，我们都会在一起。”
纪云禾蹭了蹭长意的下巴，声音渐渐低沉：“你不懂，我是万花谷最厉害的骗子，长意，你不知道你当时多傻，给你送点吃的，给你沐浴，给你点伤药，还占了你便宜，你就对我死心塌地的，真是条特别好骗的大尾巴鱼。”
长意抬起纪云禾下巴，直视着她的眼睛：“云禾，你错了。不管什么时候的我，都不会只看表面，我的心会给我指引。我爱你，一定是因为你值得。”
纪云禾轻轻捶了一下长意的胸口，嗔道：“你这大尾巴鱼，什么时候都学会花言巧语了。”
长意抓着她的拳头，语气真挚：“我从来不说花言巧语，每一句都是真心话。”
纪云禾垂下眼眸，掩饰眼睛的涩意，声音哽咽：“你还说你不傻呢，连尾巴都为了我丢了。”
长意体贴地没有去看纪云禾的表情，而是轻柔地一下一下拍着纪云禾的手背以作安抚：“云禾，你值得的。而且，只要我记忆恢复，尾巴就会回来了，不必担心。”
“嗯。”纪云禾也不想长意担心，收敛了自己的情绪，把玩着长意的手继续道：“那时的御灵师都被仙师用寒霜控制，后来你为了我，答应去做顺德的仙侍。”
提起顺德和仙师，纪云禾依旧咬牙切齿，恨不得啖其骨肉：“你当时多傻呀，落到顺德手里没有自由不说，性命还会不保，让你逃命你也不逃，真是天下最笨的大尾巴鱼了。”
长意对纪云禾说的这些惨烈毫无印象，他只关心纪云禾：“那你呢，我们为何不一起逃？”
纪云禾一怔，她起身面向长意，搂着他的背埋在长意的颈窝，像似在找一个依靠：“当时，寒霜没有解药，我逃了也活不过一个月。”
察觉到长意搂着自己腰身的手猛然缩进，纪云禾紧接着道：“长意别担心，都过去了，我也因祸得福，现在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。”
“云禾一定受了很多苦。”长意闷闷道。
一个濒死之人，若不是经历了超乎想象的痛苦，哪能脱胎换骨，浴火重生。
这就是善良的长意啊，哪怕不用说，他什么都会为你考虑到。
纪云禾没有说什么不辛苦之类的客套话，而是与长意紧紧相拥：“长意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，再多苦也值得。”
“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呀，我为了骗你离开，伤你，杀你，还推你下悬崖……”纪云禾此生最痛心的时刻就是悬崖之上迫不得已伤害长意的时候，一想起来，心一抽一抽地疼。
纪云禾抬头看向长意，泪眼盈盈，她摸了摸长意的脸，终于说出了那句话。
“长意，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。”
短短一句话，像天雷在长意脑中炸开，脑海中许多陌生的画面交替出现，最后定格在纪云禾的笑脸上。
“欢迎来到万花谷做客。”
